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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花卉拍卖的前世今生
原创 说花者老张 老张说花 2024年12月08日 19:53 云南
围绕“互联网时代下的花卉拍卖，是继续发展还是逐渐萎缩？"这个话题，今天聊聊"百年花卉拍卖的前世今生"。
很难去考证发明“降价拍卖”的这个天才究竟是谁? 关于它的起源有多个版本，花椰菜的蔬菜版、咖啡馆的花卉版和鲜鱼买卖版。其实不同版本反映了不同类型的农产品首次釆用"降价拍卖"的大概背景。在这些版本中我更倾向于鲜鱼买卖版。
十七世纪是荷兰的"黄金时代"，被称为"海上马车夫"，曾一度称雄世界，而鲱鱼的捕捞及贸易在未来200多年的荷兰经济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1624年荷兰政府曾宣称"渔业是共和国的金矿"，可见其重要。
每年5-6月的收获季，大量捕捞上岸的鲱鱼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交易进入加工环节。
在19世纪中后期，一种价格（卖方报价或叫价）从高到低不断下降，而第一个出价（应价）的买家即按此价成交的交易方式出现在鱼货交易中。
记住，所谓开价（叫价、起拍价）永远都比该商品过去的实际成交价要高，或者比卖家心里预估的成交价高。价格虽在不断下降，但买家的第一个应价其实就是最高价，"第一应价得"原则完全满足拍卖"价高者得"的规则，和"升价拍卖"的"最高应价得"刚好相反。网上有人解释说它是"低价"卖出是不对的。
"降价拍卖"的公开性和快速成交的特点满足了鲱鱼交易的时效性要求，很快为大家所接受，后来又成为蔬菜、水果的主要交易方式，再后来，花卉也采用了这种交易方式。
顶峰时期，荷兰人对“降价拍卖”的痴迷程度几乎到了什么都可以拿来拍卖的地步。 一时间，从事鲜活农产品拍卖的市场数量在快速增加，1915年有120多家，1945年创历史记录达到了惊人的162家，拍卖标的几乎涉及了所有鲜活农产品。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荷兰国土面积约4.18万平方千米，比云南省普洱市面积（4.5万平方千米）要小一些，大概是昆明市的2倍不到点。在这么个地方分布有近200家拍卖市场，要说卷这才叫卷。
进入19世纪中叶，花卉消费（盆栽和切花）在欧洲诸如巴黎、伦敦、柏林等大城市的中产阶层中已蔚然成风，受此风影响，甚至有的平民百姓也喜欢家里养几盆花。"时尚之都"巴黎更是随处可见花市、花摊和流动花贩。下图是1880年的巴黎花市。
但限于当时生产技术、设施设备，特别是交通条件的限制，荷兰切花和盆栽的生产规模一直都很小，以满足自身需求为目的，对上述国家的出口量很少，其花卉生产和出口的重点集中在各类球根上。下图是19世纪中后期荷兰花农的郁金香花田。
有个数据很能说明问题。1912年、1930年，荷兰在园艺作物的产值中，蔬菜产值分别占比45%、48%，水果14%、12%，花卉种球27%、26%，而苗木和切花均为11%，说明，近20年，园艺作物中60%的产值来自蔬菜和水果，虽然球茎类总产值从1912年的1500万GLD（当时的货币），增加到1930年的2600万GLD,切花（苗木）产值也从600万GLD增加到2100万GLD，但占比几乎没变。（数据来自：Minderhoud, “De Nederlandsche Landboum”，1935）
所以，在专业花卉拍卖市场出现之前，涉及到花卉的交易往往和果蔬归在一起拍卖。花卉拍卖表现出强大市场生命力要等到二战结束后。
最开始的拍卖是在河面的桥边进行。载着蔬菜或水果的小船停在桥下，买家站在桥上或两岸，拍卖时卖家从高价到低价快速叫价，第一个买家应价即可成交。
桥是活动的可以升起，每一船交易结束后划过桥即可卸货。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图只能把梵高先生的画搬来示意，事实上举办拍卖会的桥没有画中的这么高，离河面很近。2002年在荷兰阿斯米尔学习时，合作方派出的技术专家亨克先生曾带我们参观过拍卖博物馆，那里就保留有当时举行拍卖时的小桥，不知现还有没有。
后来，随着专业拍卖市场出现，拍卖从风吹雨淋的室外搬到了室内。拍卖叫价也由卖家换成了第三方来进行，还是采用人工叫价，此时专业的拍卖师出现了。
1906年，一个大聪明发明了一种能准确识别和显示起拍价和成交价的“拍卖钟”（Auction Clock），这也是降价拍卖被称为“大钟拍卖”的原因。叫价（起拍价）由开拍时指针停在对应位置的数字显示，指针停止转动的位置对应的数字为成交价，钟盘中的数字显示成交人的席位号。下图是拍蔬菜水果的钟盘。
“拍卖钟”的出现标志着“降价拍卖”开始朝着更加“公开、公平、公正”，“高效、快捷、准确”迈出了一大步。这是降价拍卖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1911年，荷兰出现了第一家专业花卉拍卖市场（Bloemenlust），紧接着，1912年，另一家以交易观赏苗木为主的阿尔斯米尔中央拍卖市场（Central Aalsmeer Auction)也成立了。
就是这两个市场在50多年后（1968年）合并成大家最为熟知的阿斯米尔联合花卉拍卖市场（Verenigde Bloemenveilingen Aalsmeer，简称VBA）。下图展示员正在给买家展示玫瑰。
合并后的VBA1972年在离阿姆斯特丹不远的阿斯米尔小镇建成了占地8.8公顷的市场，后经多次扩建达到71.5公顷的规模（不包括后期建的大型商包区）。
注意，这一时期的合并正值欧洲花卉消费市场大发展，和2000年后的合并市场背景不尽相同，带来的效果也完全不一样。下图红线内为阿斯米尔花卉拍卖市场卫星图，中间公路以上为交易区，以下为大型商家包装区，大概占地近3000亩（根据卫星图粗测数）。
拍卖市场间的这种合并在荷兰花卉发展的不同阶段一直都存在。最开始合并是因为市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大家发现，数量多不仅带来各市场间同质竞争太激烈，更重要的是，分散了拍卖时场上的“买气”，降低了现场的竞价气氛，造成交易价格偏低，拍卖市场和生产者的利益都得不到保障。
要知道，花卉拍卖市场其实就是花农们自发组成的一种花卉销售合作组织，拍卖市场经营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合作社成员各自的切身利益。
2002年1月1日，荷兰第二大的拍卖市场——荷兰花卉拍卖 (Holland Flower Auction) 与位于莱茵斯堡 (Rijnsburg)的弗洛亚花卉拍卖 (Flora Flower Auction)合并协议正式生效，对外正式名称为：花荷拍卖市场（FloraHolland Auction）。
同年 2 月 1 日，维灵·尼德兰德拍卖市场（Veiling Oust Nederland) 和维灵·范藤拍卖（Veiling Vleuten）宣布合并组建荷兰植物拍卖市场（Plantion），下图为2010年建成的市场和其交易厅，该市场设计建设理念很先进，环保、节能，拍卖厅科技感十足。
2008年1月1日，花荷拍卖市场（FloraHolland Auction）与阿尔斯米尔联合花卉拍卖市场（VBA）两巨头合并成一个市场，对外名称统一用“花荷”（FloraHolland）。如果不合并，昆明拍卖市场鲜切花交易量怎么排名只能列第三。
目前，花荷集团共有6家拍卖市场，39个交易大钟。6个市场分别位于阿斯米尔（ Aalsmeer )、纳尔德维克( Naaldwijk )、莱茵斯堡（ Rijnsburg )、布莱斯维克（ Bleiswijk )、施特雷伦-赫龙根（ Straelen-Herongen ）和艾尔登（ Eelder )。有消息称，布莱斯维克（ Bleiswijk )已于2013年关闭，现剩5家市场共38个交易钟。
我实在忍不住要把位于德国施特雷伦-赫龙根（ Straelen-Herongen ）的维灵·马斯花卉拍卖市场（Veiling Rhein-Maas）的拍卖厅展示给大家。
在我看到过的拍卖厅里，这是欧洲最大且最具交易所仪式感的拍卖厅，令人震撼，有8个交易大钟，其中4个卖鲜切花，4个卖盆栽。当时在设计昆明拍卖市场第二个拍卖厅时，我们就想做这么个厅，但限于场地和高度，最终无法实现。
该市场成立于2010年，2023年交易额（切花、盆栽）4.24亿欧元，是花荷集团下业务成长最快的市场。
再来一张，这2张照片是在其公司网站下载的。
花荷（FloraHolland Auction）与阿尔斯米尔（VBA）两巨头的“世纪大合并”，用官方的话说是巩固、强化了荷兰花卉交易市场的全球地位，降低了市场运营成本，同时，购买资源在两个市场间实现了共享。这是两大市场为应对花卉产业大变局和互联网时代的挑战而采取的积极措施。
但，这一措施并没有彻底改变花荷拍卖市场业务长期低迷的局面（财务数据很难看），5年后（2013年）花荷对业务进行了一次大重组。
100多年来，花卉拍卖在荷兰表现出了强大的市场生命力，成为荷兰花卉业快速发展强大的助推器，其风头很快盖过了果蔬拍卖并一直延续至今（关于果蔬拍卖市场的衰退在后几期会提到）。
随着技术进步，产业的壮大和市场交易规模扩大，花卉拍卖这个物种也在不断进化，交易、管理手段越来越先进，交易制度、交易规则愈发成熟，市场配套服务体系更加完善，交易市场辐射范围更广。
与此同时，花卉拍卖也从过去的封闭体系走向开放和国际化，特别在交易方式上除拍卖外融还入了其他多种交易模式。但不管怎样，“降价拍卖”的核心市场逻辑、核心交易理念、竞争理念和核心服务理念没有发生改变，拍卖依然还是欧洲花卉流通的最主要方式。
2012年8月，昆明拍卖市场准备扩建新的交易厅，我又一次带团队去荷兰考察，期间发现阿斯米尔的拍卖厅有2个己停止使用，了解后知道花荷实施了一项"远程拍卖"计划，拍卖交易员可不到现场，他们在其公司的办公室里就可参与交易。
2018年再去阿斯米尔拍卖市场时发现，6个拍卖厅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厅还在使用，这是照顾一些怀旧的交易员和用于游客参观才保留下来，但分货场地上依旧繁忙。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拍市要关门了，其实，按工作人员话说就是交易员都分散在市场周边的办公室内。下图为阿斯米尔拍卖市场里一家花卉公司的交易员正在办公室内拍花。
降价拍卖除了在荷兰大行其道外，也为很多国家和地区所接受并成功应用在许多鲜活农产品交易上，尤其在花卉上的应用最为广泛。
在这些国家或地区中，亚洲显得格外突出，市场数量多、所涉农产品范围广，运营成功的市场也不在少数，而且交易规模在全球排名的市场数量也最多。至于其中缘由也会在后面几期中聊到。
现日本和中国（含台湾地区）的花卉拍卖市场数量最多。日本交易规模较大的有东京大田（OTA）拍卖市场，日本（FAJ）拍卖市场，还有一个是丰明拍卖市场。下图是有8个交易大钟的大田（OTA）花卉拍卖市场的交易厅，其拍卖师既要操盘拍卖又要做展示员，比较费体力，台湾地区几个拍市亦都如此。
1988年台北花卉市场开始运营花卉拍卖，现台湾地区从北到南有5个花卉拍卖市场，分别位于台北、台中、彰化、台南和高雄，交易规模大的是台北花卉拍卖市场。下面2图分别为台北拍卖市场和台中拍卖市场。
中国大陆现有3个花卉拍卖市场（上文中提到过），交易规模最大的是昆明花拍中心（KIFA），其鲜切花交易量、交易额在全球名符其实的可排第二，虽然德国、日本、巴西有几个市场总交易额比昆明的大，但其包括了鲜切花和盆栽，如单纯按鲜切花计，昆明花拍中心排第二没毛病，其交易量2014年就达到了。
其实，整个斗南鲜切花交易量不仅在亚洲最大，在蓝星上也是最大的存在。
其他包括德国、加拿大、巴西、法国、比利时、土耳其、南非、意大利、新西兰等国都有花卉拍卖市场。不完全统计，目前，全球大大小小的花卉拍卖市场有近30个，但大部分都是交易量和交易额较小的区域性市场，年交易额超1亿欧元的市场不超过10个，集中在荷兰、德国、日本、中国和巴西。
1998年北京莱太花卉市场引入花卉拍卖，这是中国大陆最早投入实际运营的拍卖市场。该市场运营前想邀我加入，因我正在元谋生产反季切花无法脱身，故推荐了2位参与筹建昆明春城路上花卉批发市场的朋友去，其中一位还成为中国首个农产品拍卖师。遗憾的是，莱太的花卉拍卖在运营了3年多后最终还是停了。
在2000年前后，中国大陆兴起了花卉拍卖热，除北京外，上海、广州和昆明相继建立了拍卖市场，当时昆明除筹建的花拍中心外，2002年，台资企业芊卉在玉溪也投建了一个拍卖场并抢先运营，但上述市场在运行一段时间后都相继关闭，最终仅昆明花拍中心胜出。
最近这些年，山东、广西、海南、重庆、湖北等地也都有涉及花卉、苹果、大蒜、花生和其它农产品的拍卖市场项目出现，但效果都不明显，多数是开门则意味着关门。其中原因较多，有的因股东间矛盾导致，很可惜；有的老板自认简单，派人到昆明抄作业后就开干，连产地市场、销地市场购买商的交易逻辑没搞明白；还有动机不纯，想借这类项目图其它；更多是不具备条件但硬上马等等。
2013年底，全球交易规模最大的花荷拍卖市场对外宣布要对其业务进行重大重组，核心是“花荷的经营重点将由大钟拍卖转向（花卉）产品销售服务提供”。一句话，从2014年开始，花荷的业务重心要从拍卖转向直销业务。
花荷的这一举措似乎向外界传递出一个强烈的信号——花卉拍卖在诞生百年后将走向萎缩。
真是这样吗?
花荷集团基于什么原因做出如此大的调整？如今十年已过，业务重组的结果如何呢？下期接着聊，题目也想好了，就叫“产业变局给花荷带来的挑战”。
注：黑白照片翻拍自花荷，未做说明的彩色照片均为老张所拍。
